坐在沙發上, 一股子的悶氣，老虎嚇得不敢出來, 只敢探出頭來看一眼。

一看宋清如在那裏坐著，就跟喝了馬尿一樣的表情，忒難過了。

“太爺, 您說, 我這晚上還能吃飯嗎？”

“吃啊，怎麽不吃了, 不至於不給你吃飯啊。”

“在理, 就怕給我一頓好打，讓人吃不下去了。”

江長源老神在在的，自己心裏笑, 心想你媽這次, 只怕是要好好收拾你一頓了。

太紅旗回來了, 進門就看到宋清如坐那裏，家裏安安靜靜的, 他就知道不好。

不然倆兒子，家裏回來那一陣, 就鬧騰的不行了，上天了一樣。

宋清如跟自己說甭生氣, 要和氣，家和萬事興, 這大晚上的, 孩子哭起來不好。

“回來了啊, 我給你看個好東西。”

太紅旗雲山霧罩的，這什麽好事情啊，好事情家裏怎麽沒人呢。

“您給瞅瞅啊，看看這多優秀啊，考了九分，這多不容易。”

“我也是看出來了，這孩子真的是用心，考這樣不容易啊，別看少了點，但是老虎的一片心意在裏面，領情了。”

“我兒子，優秀成這樣，前無古人，後無來者一般的，回頭啊，我給打板兒供起來。”

太紅旗一看那分數，血紅血紅的，就跟那血色殘陽一樣，真的是瘆得慌。

尤其是陪著宋清如這語氣，聽著像是氣瘋了，可是這神情很是嚴肅認真了。

“不是，我好好教育一下他，這小子，真好意思啊看我不打斷他的腿。”

“嘿，你打我兒子幹什麽啊？我兒子多棒啊，自己一個人去上學，在學校裏面吃喝玩樂，樣樣俱全，哪個不需要費心思啊。”

“我給您數數啊，這在家裏孝敬父母，還要順著父母的心意來，稍有不順就是挨打挨罵的。到了學校裏面，還要跟老師周旋，下面還有一幫子兄弟姐妹接受號召。”

“我這仔細琢磨了一下，上上下下的，好幾十口子人呢，就忙成這樣了，還有時間學習，這楞是給你拿了九大分回來，我感動的啊，真的是心裏美了。”

宋清如嘚吧嘚吧的說，越說越覺得有意思，本來是說給老虎聽得，結果還真的是覺得人家孩子不容易，你說好歹沒帶著個鴨蛋回來，不然更丟人了。

太紅旗走了兩步，定定的看著宋清如，“您認真的啊？別不是寒磣老虎吧。”

“哪能啊，我寒磣我自己，也不會寒磣老虎啊。你看看，這九分，一點一滴的都是淚啊，我兒子不知道多辛苦呢，我當媽的心疼，難受。”

宋清如像模像樣的，捂著心口，真的就是受不了了一樣。

老虎自己腦袋蹭一下收回來，關起門來，一樣捂著心口，“太爺，您說，我媽這是不是拿著我打鑔呢？”

江長源忍著笑，“嘿，你小子，別誤會了，你媽剛不說了，認真的呢。”

“那您看，合計著靠九分就算是了不起了？”

“了不起。”

江長源比劃著大拇指，心裏想的是倒數了不起。

老虎就不明白了，人家他是考倒數的，怎麽就了不起了，就這樣的九分，他媽回來都給貼起來，跟當個寶貝一樣，那人家考試一百的，豈不是上天了，家裏面呼風喚雨的啊？

吃飯的時候，老虎還心裏面犯嘀咕呢，吃一口飯，看一眼宋清如。

“媽，您覺得我考的怎麽樣啊？”

“好啊，兒子，媽還沒誇你呢，真給你爸媽長臉啊，今晚高興，讓你爸給倒酒，咱們慶祝一下。”

“您真的高興啊？”

老虎抓著筷子的手都不穩當，恨不得把吃進去的飯菜吐出來，合計著，別不是給下了耗子藥了吧。

“高興啊，天大的喜事了，您可得好好保持，千萬不能落後了，這成績改天我謝謝你們老師同學去，有面兒。”

老虎就覺得這世界，怎麽就這樣了呢？

又去問太紅旗，“爸，您覺得呢？”

“我啊，跟你媽一樣，為你高興呢。”

得了，老虎吃飯也不香了，早上起來上學，不想看都能看一眼自己的卷子，就在那裏貼著呢。

放學回家了，開門也要看一眼，真的是很醒目，很有象征意義了，悶悶不樂的。

結果進門有鄰居在，宋清如又跟著人家跟誇了一遍，“您看看，我們家老虎。考成這樣，給我高興的啊，給貼起來了。”

人家鄰居就悶著頭笑，出來了以後，那笑聲老虎二樓都聽見了，什麽都不想了。

“媽，我覺得吧，這樣貼著不好，我考的這麽好，人家會嫉妒的。”

宋清如臉上笑著，心裏就跟噴了敵敵畏一樣，纖維化不可逆轉了。

心想人家還嫉妒，人家當個樂子，我就看你小子要不要臉，出不出來混，丟不丟人。

這招夠狠的啊，宋清如死活不摘，我就變著法子誇你，天天誇你，你就是說什麽，我也給你繞到成績上去，考的這叫一個好啊。

弄得這老虎啊，一個寒假，那是過得灰頭土臉的，都不出去玩了，小弟們都知道老虎考九分，給宋清如樂傻了，大院奇聞。

孫子家裏的小孫比老虎小多少啊，來串門的時候都說了，“老虎，我也要向你學習呢，我考試比你分多，結果我爸還抽我。”

老虎就不愛聽這個話題，“打住了，甭說了，只要是關於成績的，都算是空氣，邊上去。”

“別介啊，告訴我一下法門，不用給我張貼起來試卷供著，不挨打就行了，我爸給我抽的，現在還疼呢，一笑就疼。”

老虎自己也覺得不是味兒了，他媽也不傻啊，怎麽就幹這樣的糊塗事啊？

別不是刺激的傻了，看起來也不想，他這幾天就一直尋思呢。

老虎看著小孫，覺得又是一個可憐人，拉開自己抽屜，從裏面拿出來一本書，“拿去看吧，都在裏面了。”

小孫當真了，拿回家一看，好家夥，一本周公解夢，他楞是給翻了一圈兒，也沒找到什麽法門。

這書被孫子看到了，又給小孫一頓抽，“嘿，您啊，是個爺啊？”

“我怎麽瞅著，你除了這正經營生意外，什麽都上癮啊。這是你看的書嗎？是你看的嗎？”

“爸，您別激動，放下皮帶來，咱們還是父子。”

“我就舉起來了，我還抽你呢，你給我站住。”

小孫這個跑啊，“爸啊，親爸，不是我的，是老虎的。”

“我管他是誰的，現在是你看，我就打你。”

“我這倒黴催的，崴泥了，您輕點啊，親生的啊--”

小孫這聲音啊，說真的，二裏地都能聽見。

老虎現在都不叫老虎了，這威風凜凜的名字已經不屬於他了，大家給他起了一個外號，叫九大爺。

考了九大分，竟然還成了一個爺，家裏給打板兒供起來了。

俗稱九大爺。

一時之間，小夥伴都羨慕啊，就跟看什麽一樣，自己考個九分，怎麽就成不了爺，凈當孫子被。

老虎是有苦說不出啊，這心裏的別扭勁兒，甭提了。

年後開學第一堂課，老師一看到老虎就頭疼，真的是消受不了了，這獨到的福氣啊，給老虎當老師。

人家老師就是一瞬間，心累了。

老虎這孩子，在學校裏面就是鬧騰啊，一轉眼，下課人就不在了，你天上地下，裏面外面，犄角疙瘩，只要是他視線以內的，都能去了。

還帶著別人一起去，大家都聽他的呢。

無論幹什麽，老師一眼看不住，準給惹事去了，看老虎一個孩子，比得上人家一個班級的。

講道理也聽，但是你不能樣樣都講到了，心累。

但是就今天，看著老虎上課也不說話了，也不起哄了，就看著書跟個好孩子一樣。

老師心裏還怪嚇得慌，覺得別不是憋壞呢？

很是謹慎了，下課了，拉著老虎問，“開學第一天，上課什麽感覺啊？”

“還行。”

“那—您有什麽想法沒有啊？或者您，有沒有什麽打算啊，可以跟我說，我看看行不行。”

人家老師是真害怕，這剛開學，她這嗓門手腳都不如以前利索了。

老虎自己低著頭，眉毛一動一動的，只擺擺手，“最近有考試沒有啊？”

“有啊，這不是這周末就考試了。”

“那敢情好。”

看著老虎笑了，老師是真的怕了，這一位啊，九分，您說一聽考試，高興個什麽勁兒，瞎高興。

老虎回家，現在看見這卷子，都有點咬牙切齒的了，心想老子不給你換下來，我就不是老虎了。

拎著書包，蹬蹬蹬的上樓了，宋清如故意在那裏打岔呢，“喲，這麽著急幹什麽，難不成寫作業啊？”

“您啊，上一天看怪累的，休息一下，別寫了，糊弄一下拉倒，來看電視多好，這電視可好看了，咱倆一起看。”

老虎心裏面冷冷的，“您自己看吧，我上樓疊飛機。”

聽著樓上門關了，宋清如在下面笑的肚子疼，還疊飛機？

逗我呢？

電視聲音開的特別大，人家樓上老虎就跟聽不見一樣，拿出書本來寫作業。

宋清如就是故意的，吃晚飯的時候不依不饒的，心想跟你媽鬥，嫩著呢。

“兒子啊，你飛機呢，給媽看看啊，我兒子真厲害，這考試好，疊飛機也行，能工巧匠啊，文武雙全的。”

老虎一聽成績，就眉頭皺起來，“飛機飛了，甭找了。”

“那感情好，改天媽坐上去了，你再一起飛一個看看。”

“嘿，您就拿我消遣是不是啊？您最近清閑啊，不寫東西了？”

老虎想著，您說您怎麽就那麽清閑呢，看不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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